但愿他生寻常老,慰今生苦乐无从说。如真许,飞双蝶。
--------2013年5月31日调寄《金缕曲》
因为远嫁,故乡消息十数年间,总是寥寥无几。但2013年的5月中旬,却因为一个同学执着地打听我的消息,偶然从我一个旧时邻居的口中问到了我的手机号。自此,阔别的儿时同学开始偶有联系,我被拉进了初中同学群。
在这个初中同学群中,又遇着了儿时形影不离的小姐妹,从而,我又进入了小学同学群。四散的同学,近二十年间,各自娶嫁,各为生计,有青云直上的,有嫁得如意郎君的,有生意成功的,也有沦落为民工的。
然后,这些虽然让人感概,却总不过是些寻常世事。让我愕然的是,龚细去了。
群中在讨论集资,然后派代表去烧香。烧香在故乡就是送一程,看望的意思。我却恍惚是呆了,不敢去相信,记忆却不由自主开始拼命搜寻这些年,关于她的痕迹。
在认识龚细之前,我先认识了她爸爸。她的爸爸是一个走村串户的酒贩子,偶而也会贩点其他的。他来到我家,边用竹子做成的酒勺子舀酒,一边说他的女儿龚细。
龚细和我同班,和我们同班的,还有龚细的姨侄、以及侄子。山里的女孩儿绝少有什么顾忌,兴致来了,就二三个、三四个的在放学后一起去其中一个同学家里住,第二天再一起上学。而这中间,去得最多的,便是龚细家。
龚细家和我家,在一条马路上的分岔口分行,她家向右转入一条小路,小路尽头到达龚细的大哥家,再从她大哥家往上爬坡,到达一个坡头,才是龚细家。房子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样子,但那个年代,都是一色的夯土墙。龚细的妈妈年纪已经很大了,龚细是和侄子、姨侄同一年出生的,但是年长的妈妈很好客,总会热情地招待我们,还会要求我们护理个人卫生,这些常识在自己家里我竟然从未听妈妈教过,于是我总会很乖巧地听从。
玩耍嘻戏累了的晚上,我们会二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去,也有的时候,龚细的侄子来了不愿回,也会和我们挤着睡。
我们是最后一届在村里上完六年级的。自我们毕业后,摇摇欲塌的学校被拆除重建,五年级起的孩子都要并入乡里的小学住宿。毕业的那年,龚细说要教我写情书,而情书是写给她侄子的,其实就是她念,我抄,然后再由她交到她侄子手中。我并没有收到回信,但此事却在班级中传了开来,我自然是郁闷的,一半是因为没有回音,一半是因为莫名其妙,年少的我们并不懂爱情,我也并未喜欢龚细的侄子。因为没有回音而郁闷自然是觉得丢了面子。
不知不觉的荒唐嘻闹中,就到了毕业时分。同学们开始互赠明信片以作纪念。贫穷的山里孩子,吃一毛钱零食都得父母从指甲缝里抠出钱来,更别谈是买明信片了。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买的几张新明信片,你写上一句祝福语送给我,我再把名字划掉一改,转送给别人。如此循环地当我将一张划了几次的明信片,送给龚细的姨侄子时,他伤心地接过明信片,然后赠了一张全新的给我。
小学就这样毕业了。那年进入初中的,不过寥寥四五人,自此各自天涯。
再闻得龚细消息时,已是多年后。
在闭塞的山村里,无论是小学缀学的同学,还是又混了几年学的我,都殊途同归地,成了南下打工大潮中的一颗尘埃。
那年的秋天,也许是国庆前后,也许更迟些。我送小舅从宏远搭乘归乡的大巴,当日无车,我将小舅托在老乡的租房里,经过另一间出租房的时候,老乡告诉我,那是龚细和男朋友的。
就是这样只言片语的消息,从少女过度到妇人。再次见到龚细,又是数年后。倦了打工的奔波,我回到了家乡。正是抓摩托疯狂的年代,父亲劝我去将摩托车行驶证重检,并告诉我,龚细在车管所负责这个。
我依言而去。勿勿的一面,不多的交谈。也许时间早隔淡了儿时的友谊。但龚细帮我重检了证件,免了我罚款的钱。转身。不意就是死生别。
记不清又是几年后,我复归来,母亲闲聊中说:龚细离婚了。我惊问为何?母亲说,龚细丈夫有了第三者。
时间的过驹里,又二年,流光转到了2013年的5月。我问群中儿时的小姐妹:龚细为何去了?答我:宫癌。去时,再婚不过半年耳,其女儿被前夫领回。
是年5月的中旬至月底,我总是心有戚戚,不能释怀。是成开篇之金缕,聊悼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