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乡偶书

顾千城 · 发表于 2018-7-11 21: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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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喜欢读诗经，我更偏爱读唐诗和宋词。曾经买过好几本关于这方面的书籍，一边复习着已知的，一边学习着未知的，很是有乐趣。

记得上大学时还去过一个诗歌版块，对着前人的知识，自己作了几首不着调的诗词。现在想想，觉得十分惭愧。那个时候我是个半吊子的知识分子，哪怕到了现在，也只是窥得一二罢了。

我是个异乡的游子，工作后很少回故乡。逢年过节回去时，很多人与事都变化得太多太快，有时候竟不知道何处才是异乡。

偶然翻到贺知章的这首《回乡偶书》，心情起伏之下有了这一篇，算是抒发下胸中的思乡之情吧。

【少小离家老大回，乡音无改鬓毛衰。】

我是小时候随父母离开故乡的。那个时候的故乡在我的印象里是一方贫瘠之地，老屋摇摇欲坠，爷奶偏爱堂兄妹。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先来到现在这座城市，母亲后来牵着我先坐火车，后坐汽车，千里迢迢来和父亲团聚。

我还记得那年来时天气并不好。母亲也是第一次出远门，她紧紧牵着我的手，生怕一个不留神我便被这座城市的人潮淹没。我们在傍晚时下了车，因还要坐一趟车才能抵达，天色渐晚下，母亲拉着我第一次住进了旅店。

关于那个小小的旅店我并不记得多少，现在母亲有时回忆起来也会说不清。父亲还笑话母亲，生平第一次住旅店，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，那时灯火明亮，母亲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，她微微笑了笑，什么也没答。

其实我觉得母亲是记得的，只是有时候年纪大了，一些记忆与另一些混淆起来，她分不清哪些是哪些吧。

第二天，父亲在车站接到了挑着担又牵着我的母亲。长路迢迢，跋山涉水时的惶恐与不安在那一刻终于心安了下来。那时我想不起用什么话来形容，现在的我可能会说：有你们在处，就是故乡。

我在这座城市长大，学会了这座城市的语言，乡音随着普通话的流利渐渐褪去。有时候我也会想，那些咬文嚼字居然会被我遗忘，或许是因为离开太久，或许是我将这座城市当成了家。

等后来回到故乡，刚下火车时听到满耳的故乡话，一刹那间许多事与许多情涌上心头。我惊讶于自己居然能那么快地重新适应，与亲戚讲故乡话，与儿时的伙伴聊当年事，一切仿佛从没改变，而我也从没离开。

【儿童相见不相识，笑问客从何处来。】

回到故乡，虽然亲切，但变化太大。贫瘠的土地上盖起了一座座小洋楼，原来的那些田地都化成了小树林。母亲自去与姐妹兄弟聊天，丢下我忐忑不安地在一边。

开始时，我更习惯玩手机。坐在沙发的角落，手机就是我最可靠的朋友。后来有邻居来串门，母亲笑着喊我去，和我说这是那谁呀，那是那谁呀，你还记得吗？

我只会摇头。好多事情都被我遗忘，也不知道是因为刚进城的惶恐还是入了城后的喜悦，儿时的许多人和事都被后来的人和事所掩盖。我从每天梦到故乡变成一个月都难以梦到故乡一次，最终变成故乡只偶尔出现在我的梦里。

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占满了我的心，他们都是我故乡回忆中的一部分，我却将他们忘记了。

他们也不生气，坐下来陪着我聊天，一件件一桩桩地告诉我当年的事。我们一起去抓知了，一起去钓青蛙，一起追着老母鸡跑，一起躲在大人身后看杀猪。我的那些似乎被尘封的记忆被上帝掀开了遮挡之物，儿时的经历重新浮现出来。我拉起他们的手，一会喊你是胖丫头，一会喊你是小元子。

天！我怎么会忘了他们，我又怎么能忘了他们？

我很幸运，因为我回到故乡时，他们并没忘记我。

感谢他们还记得我，感谢那时我们一起做过的事。那些如洒落在记忆深处的珍珠又被我一一拾起，串成一串，慎之又慎地珍藏起来，再也不会被遗忘。